日前，福建高中生小胡（化名）用家里的39万积蓄打赏主播。6月，小胡的母亲林霞（化名）诉广州虎牙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下称“虎牙”）一案在广州互联网法院开庭审理，至今未宣判。
8月16日，九派新闻从林霞和为小胡家提供法律援助的公益人士处了解到，虎牙在庭上只认可5万多元的打赏流水。决定上诉前，林霞也多次与虎牙公司联系，尝试让虎牙公司把将上述充值款退还，但是虎牙公司均以案涉虎牙账号是成年人信息注册为由予以拒绝。
小胡的母亲林霞介绍，小胡出生于2005年10月。他和小胡的父亲均已60岁，无业在家。事发前，为了偿还外债，他们于2018年8月将家中唯一的房产出售，并将剩余的50余万元交给儿子，让他存入他父亲的支付宝账户中。“我们岁数大，平时也不太会操作手机软件。”林霞说，直到2022年12月，他们才发现支付宝中余额已经所剩无几。
小胡向父母承认，这些钱被用于在短视频平台打赏主播。2022年8月起，长时间的网课让他有了接触林霞和丈夫手机的机会。于是，小胡在2022年8月至12月偷偷把上述50余万元转出，其中在虎牙给主播打赏消费390204元。
林霞称，在2022年12月前，他们对儿子打赏主播的事情并不知情，被花掉的50余万元是他们家中所有的积蓄。小胡在充值打赏期间和朋友的微信聊天记录可证明，充值打赏行是孩子所为。6月20日，林霞的丈夫被诊断为肺部肿瘤晚期，目前正通过向亲友借款住院治疗。
8月15日，小胡告诉九派新闻，他之所以在虎牙打赏主播，主要是受到抽奖环节的诱惑，总想着抽奖以挣取更多的虎牙币。“那时候就是‘上头’了。我看直播的时候，主播们也会叫我们多刷礼物。所以根本想不到那么多。”小胡说，他身边的同学也会在虎牙直播上打赏。
事发后，九派新闻就此事联系虎牙方，发稿前未获回应。
另据极目新闻报道，湖北鸣伸律师事务所律师叶桢表示，根据《民法典》第十九条，八周岁以上的未成年人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实施民事法律行为由其法定代理人代理或者经其法定代理人同意、追认，但是可以独立实施纯获利益的民事法律行为或者与其年龄、智力相适应的民事法律行为。
叶桢表示，总额数十万元的巨额打赏，孩子的父母不追认，那么这个打赏行为从法律层面上来说是无效的。因为39万元的打赏基本超过了未成年人的正常认知和判断。平台在对未成年人的监管上也存在一定责任。
辽宁昌信律师事务所律师杨财广认为，此案中，孩子不懂事，家长也存在监护缺失的问题。这笔钱能否返还或返还多少，需看证据情况和法官的自由裁量。杨财广建议，直播平台应当通过技术手段或其他可行方式加强未成年人打赏的管理，不但要实名注册，开设打赏功能时应通过刷脸等方式进行实名认证，尽可能杜绝本案情形的发生。另外，家长也应有防范意识，日常加强对孩子监护和相关支付账户的查询、监管，防患于未然。
小胡充值虎牙币的部分记录。图/受访者提
对话小胡。
【1】充值超39万元，虎牙愿赔付5万多元
九派新闻：6月份开庭后，事情有什么进展吗？
小胡：至今，虎牙还没有私下联系过我们。6月开庭时，他们只愿意赔付5万多块钱。而且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承认的这5万块具体是哪几笔钱，在哪充值，花在哪里的，他们没有给我们提供一个明确的流水清单。但我充值虎牙币的记录超过了39万，光在支付宝和微信加起来的直充已经不止5万块了。
（注：林霞称，小胡在淘宝平台代充近10万元，在虎牙平台直接充值约29万元，总计消费金额390204元，虎牙方承认金额和实际消费金额差价很大。）
九派新闻：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虎牙APP刷视频、看直播？
小胡：之前就用过这个APP，偶尔会刷一些搞笑、唱歌还有密室逃脱之类的视频和直播，也知道APP里有打赏的功能，但一直没有在里面花过钱，也没在别的短视频平台花过钱。
九派新闻：第一次给主播打赏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契机下开始的？
小胡：去年8月开始，我们学校就经常在家上网课，我玩手机、刷直播的时间也多了。刷视频的时候，看到虎牙里有一个抽奖环节，如果给主播打赏的话，就可以参与抽虎牙币（虎牙APP里的虚拟币，主要是用于VIP会员等级、直播打赏等），打赏就会有抽奖的机会。打赏得多，抽中的概率就高一点。第一次打赏了几千块钱，那时我还没满17岁。
【2】最多一次打赏10万多元，“上头”是因为能抽奖
九派新闻：最多的一次打赏了多少钱？
小胡：10多万。当时我支付宝达到了充值虎牙币的上限，是通过那个主播的助理帮我充的钱，这也是我第一次打赏这个账号。
九派新闻：主要通过哪些渠道充值的虎牙币？共充值多少钱？
小胡：微信、支付宝和淘宝都可以充值。点开虎牙充值的界面就会显示这些渠道。我从去年8月到12月，一共充了39万多元。
（注：小胡在接受极目新闻采访时曾表示，那几个月，他打赏的主播共有数十个，每次打赏都有两三千元。）
九派新闻：从8月开始打赏直播，到12月被父母发现之前，有因为打赏后悔过吗？
小胡：那时候就是“上头”了。我看直播的时候，主播们也会叫我们多刷礼物。所以根本想不到那么多。
九派新闻：在你看来，“上头”的原因是什么？
小胡：就是能抽奖，如果被抽中了就有更多的虎牙币，我就想抽多一点。
小胡父亲的住院收据。图/受访者提供
九派新闻：你的朋友们也会在虎牙平台打赏吗？
小胡：身边有同学看虎牙直播，这样子（打赏主播）的也有，但他们一般不会像我打赏金额这么大。
九派新闻：现在家里怎么样？
小胡：情况不太好。爸爸在6月份查出肺部肿瘤晚期，现在已经做完穿刺，知道病理结果了，一直在住院治疗。
九派新闻：目前家里有没有考虑向社会求助？
小胡：已经申请了公租房。
九派新闻：事情发生以来，对你的生活和学习产生了哪些影响？
小胡：现在压力还是挺大的。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前段时间已经开学了，今年高三，但因为爸爸生病，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一直没去上学。
九派新闻记者 陈冬艳
